往事书02

往事书01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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清晨太阳刚刚爬过地平线,金陵殿门还未开,皇子、众臣皆在基台的石阶上静候早朝。


“二哥听说了没有?七弟他上山打虎,结果差点儿被老虎给吃了?”景桓一看见景宣便快步上前打探消息。


“真是逞什么能!呵,反正从来都没人在意他。这个景琰也真是蠢得可以,为了在父皇面前表现命都豁出去了。”


“七弟他那个出身本本分分带兵打仗,还能在父皇面前讨得一官半职,没成想他偏偏事事冒头急于送死,”景桓说着便摇了摇头假意为其惋惜,但脸上又露出嘲讽的笑容,话锋一转:“哎,果然是个享不了福的低贱之人。”两人心领神会,嘿笑起来,一番看乐子还嫌事情不够大的心态作祟。


梁帝一共九个孩子,相互争宠踩贬的事情太多。


作为皇子中的最低端景琰总是被拿来嘲笑,并不是因为大家在意他。而是这份转嫁他人的嘲讽,恰好能宽解皇子们对自己不及皇长子祁王才华和恩宠的酸意。


自打景琰移居到祁王门下生活,皇子们的这份妒羡之情更是变本加厉的发泄到了景琰身上。


原先并未细察,但这次林殊可是听得真切,心中一股火直冲上脑,差点儿就要冲上去教训他们一顿,被祁王一把拉住,祁王轻轻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冲动,随后语气浑厚正式,掷地有声:“议论什么呢?”


兄弟两人闻声惊慌失措,颤巍巍地回头正好撞见祁王一袭红袍神情严肃,身旁的林殊更是怒目圆睁,像一只快要炸毛的鹌鹑。


景桓反应机敏,迅速向景宣使了个眼色,端正姿势拱手行礼道:“祁王兄长,我们听说七弟受伤了,在府上疗养不知情况如何担心得很,这不三哥与我商量要送些补品过去探望。”


“是是,”景宣心道五弟还真是神思机敏,学他也拱手行礼道:“前日父皇赏给我了一些“清玉凝露”听说对伤口愈合效用极佳……” 说完偷偷抬头观察祁王的神情。


祁王并不想因几句不慎的言语便让兄弟见生了间隙反目成仇,但方才景宣和景桓的恶劣态度实在让他气愤。兄弟之间不宜训斥得太直接,若能用某种方式警示他们知错自省便好。


“兄弟之间相互关心照应这样很好,今日退朝你们便来,我也会在。”


最后“我也会在”这四个字意味深长,景宣景桓一听便明白了其中深意,乖乖答应。


林殊知道宫中之人多为势利小人,景琰的处境并不好。但没想到宫中之人就连几位亲哥哥都这般寡情刻薄,甚至可以说是恶毒。他平生最恨人前一套人后一套的小人,直觉“恶心”,不愿与其多处一会儿。


恰巧此时几个小太监碎步将殿门慢吞吞地推开,林殊便向祁王告了别自己先行一步。


这个小殊虽然还未有机会深交,但一看便知是个率性真诚的好孩子。

景琰能遇这样的知己,真是一件好事。

祁王心忖。


阳光已将金陵宝殿的屋脊侵染成金色,檐上匐卧的獬豸兽仿佛苏醒一般,凝神注视着整座金陵大殿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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上了早朝又去后宫见过太奶奶和静嫔,林殊这才得闲来到祁王府,晌午已过。景琰正躺在床上看书,这几日太医来人看过令他留在家中静养,不得出门。


林殊一进门,看见景琰便直接过去坐到他的床上,放下手中的食盒,开心道:“我今日去宫中见过静姨了,娘亲也嘱咐我要好好照顾你。你可好些了?”


景琰放下手中的书,还是那般冷静的微笑:“好得不能再好了,今天两位哥哥还来看过我。”


林殊听景琰提起那两个人,又想起今早在殿前的事情,有些扫兴:“哼,他们两个……”


 “怎么了?”


林殊并不打算多嘴,“没什么,就是人心不可猜,你可别大意了。”


“知道啦。”


景琰随手打开食盒,挑了林殊最爱吃的点心,递到他的嘴边,“来,吃点心。”


林殊气鼓鼓地张嘴。


“真是,对牛弹琴。”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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早朝过后,梁帝留祁王在宫中用膳,自从对其委以重任以来,祁王幢幢件件差事均无疏漏,办理得当,朝野无不效忠赞赏。梁帝注意力落在祁王身上,心想当初那个还在他膝下嬉耍的孩子,如今竟如松柏一般刚毅挺拔,实在令人感慨时光飞逝。


“父皇,儿臣希望向您讨个人。”


今天真是稀奇了,平日里景禹从未要求过什么。


“什么人?”

 “林殊。”


听到这个名字,梁帝的眼中略过一丝惊疑。


“近日城中边防设计吃紧,几个老臣的设计图纸都太过循规蹈矩,儿臣希望小殊可以来参与此事,年轻人总会冒出些新奇的想法。”


“年轻人”这三个字像一块投入湖底的石头“扑通”一声响在湖面上泛起涟漪,表情细微地变化着:“那个小殊点子是多……些。”


梁帝有些犹豫,眯起眼睛思考着什么。


“我答应你。”

很久之后他回答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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梁帝目送祁王出门而去,当时的祁王身着一身红衣,两条金龙盘踞在肩上。

金龙反射阳光,有一瞬间刺痛了梁帝的眼睛。

他妒忌,妒忌他的朝气和年轻。

妒忌他还有那么多的未来。


 “哼,想要林殊?”

“祁王殿下也到了结交青年才俊,为梁打造一番新的气象的时候了。”


一个老者拖着长长的黑影从黑暗走出,一字一句将那些里面的意思着重调强调出来。

结交,年轻人,新气象,新潮局,这都是梁帝内心最隐秘刺痛的话题。


人心是一面镜子,悬镜司的夏首尊太善用这种手段。

什么话说到什么火候,便能激起对方的猜疑,又不会引火烧身,分寸把握的刚刚好。


“祁王殿下如今正是锋芒毕露的时候,还是不要“拥兵自用”才好。”

梁帝仿若被一语惊醒。

“你去安排,给我试试他们。”


“遵命”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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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景琰!”林殊便匆匆忙忙跑进祁王府。


没站定,直接撞了上去。


“嘶—”这一撞伤口有些吃痛:“怎么长大了反而越发孩子气了,一惊一乍的,我这伤刚好又要被你吓出病了。”


“嘿嘿,告诉你一件天大的好消息!”林殊双目放光神采奕奕,“这次驻军调度迁营换防的部署安排,陛下交于你我二人一同协助祁王主持大局啦!”


“瞧把你开心的。”


“难得嘛!你是知道的,祁王殿下参朝议政后,父帅对其甚是欣赏。可我连年在外面打仗见不到祁王殿下的风采!”林殊开心地合不拢嘴,什么表情都写在脸上。


景琰桌上的茶水,他一口饮下。


“况且嘿嘿,这次还是跟你一起谋事。”


林殊不是没有和景琰一同征战过,只是他们更多时间一个负责北境,一个负责东海,也是聚少离多。论起一同谋事的确还是第一次。


景琰有些犯难,心道这个小机灵鬼又要出题考他啦。不用想也知道结果,自己提供的答案永远都是会被林殊排除的错误选项。


林殊很霸道,要考他,还要推翻他。


奇怪的是自己还是很喜欢听林殊否定他后所讲的那些“更深的解法”,让他觉得眼前这个人虽然有些孩子气,却从未缺乏过睿智。


甚至可以说是智慧超群。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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林殊一头扎进自己的房间,整个人气到发抖,一头倒在床上。

他,历经了人生第一次彻夜失眠。


配合?配合?配合?

从景琰口中听到的这两个字,像钉子一样扎进林殊心里。


今日早时林殊和景琰正在核对过往的驻防用品耗损情况,突然接到新的圣旨,说是皇帝陛下特派一名兵部谋士来帮助他们。


这位谋士年纪和他们相仿,约莫十七八岁的样子,一张清秀的面孔,倒是和他们这些行军打仗的孩子有很大的不同。只是这人眉目间透露出的对自己的打量,让小殊觉得很不舒服。


“一座城池,边防部署应该集中紧贴城门的地方。”少年指着金陵城的城防图纸,将所有的兵力都圈回城边附近。

“你这样调度,若有敌军来侵扰,那些住在城外的佃户怎么办?”

林殊不解地问。


“少帅是说那些受雇佣种地的穷人?”少年透露出冷漠的姿态,语气有些不屑:“那些人我们不必费力保护,若有敌军入侵那些穷人定会跑回城中求救,正好可以作为我们的预警措施。”


“若是敌人也这么认为,干脆原地把他们杀了呢?”

“那样正好,我们只需在城外设置暗哨,发现敌情不必冲上去救人暴露自己,直接回城报告,若是敌人纠缠于屠杀农户,正好可以作为我们拖延时间的屏障。”


拖延时间的屏障?!

听到这句林殊的脸黑了下来。

用人命当屏障?

……


“少帅领兵打仗多年,该不会还这般天真幼稚吧?”少年谋士看着林殊,带着些挑衅的意味。

他当然懂。

部署兵力,扩大自己的赢面,决断和牺牲,本来就是一个主帅天天在做的事情。

但这些都是行军打仗时,不得以的事情。

治国安民也要如此吗?


从一个军人的角度上衡量,他理解少年提出的方案。

用最少的资源做最多的事情,这是兵法。

可这身关老百姓的生命的大事,是国政。


林殊一整天都很苦闷,想与其深入探讨问题,谁知那人根本不想做什么“探讨”,将林殊的提案统统否定,只强调自己提案的优势在哪儿,说了一遍又一遍。

而景琰并没有说话,只是安静的听。

皇帝陛下的指派的谁主谁副又不能作废,林殊有些委屈耷拉着脑袋,在另一张桌子上核对了一天过往的驻防用品耗损情况。

他抬头看时,少年谋士正提笔行书,接触到了景琰的手肘。

不止一次。


少年谋士占了林殊今天所有的台词,也占了原本属于自己在景琰身边的半张桌位。



四更天了,林殊依旧没有睡着。


他拿被子把自己裹成春卷,热了翻个身四仰朝天,一想到白天自己失控的爆发的样子,就又把头闷进被子里去。


“怎么了?累了?这可不像你,今天的工作都没完成呀。”

景琰本是一句关心的玩笑话,却变成了林殊这堆委屈爆发的导火索。


他记得他说出那些本非本意的话时,景琰有多么错愕和诧异。

他记得他看见景琰眼中怔红的血丝,和一言不发的沉默。


景琰一定对自己失望极了,林殊心想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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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天,祁王正厅门大敞着。

林殊没有一个箭步跃进去,而是像腿里灌了铅慢吞吞的挪着。

景琰和那位少年谋士正在里面矮桌上交谈,他们之间的距离似乎比昨日还要亲近。


林殊心头一震刺痛,

一日不见自己仿佛成了局外人,

他躲在墙檐下偷听,

想寻个不尴尬的时间,

再进去。


“关于这核心部分,我更赞同小殊最初的想法。”

“什么?”


“城外的佃户,同是大梁的子民,不能随意牺牲。”

“……殿下这是什么意思?”


“先生才思敏捷,可惜只过于无情。”

“我还以为皇子能有些高于常人的辨识,没想到竟然也是这般让人失望。”谋士摇摇头。


“若没有城外的穷苦佃户,军人行军哪里来得粮草?商人换货哪里来的贸易?即便退一万步讲,也是小殊的想法更为妥当些。”

“土地并不是佃户自己的,这种穷人一抓一大把,即便牺牲掉他们,仍可重新雇佣,不会影响秋收冬藏。殿下何必说得这么冠冕堂皇,还不是为了那个林家小殊?”谋士当面戳穿了景琰。


的确,他就是为了小殊。

昨日的小殊,很生气,很不正常,他从未见过。


“你竟然要求我配合这个人?景琰,这就是你对我的期待?!对我们一起举事合作的期待?”

昨日的小殊憋红了眼睛,满腹委屈。

不等景琰解释,愤然离开,留下他尴尬地杵在原地。


景琰辗转了一夜才悟出到底是怎么回事。


于公,如此少的兵力到底应该如何部署?

他赞同谋士的意见,集中在城门附近似乎是最好的选择。


于私,他的心永远偏向小殊。

若被他人比下去,小殊那番好胜的心性可受得了?


“我很抱歉,先生的才学我萧景琰看到了,但此事已定无需多言。”景琰斩钉截铁地说:“我已经禀报了祁王兄,请他为先生另作安排了。”


谋士冷笑一声,起身离去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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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那个人呢?”林殊走入房门时,假装不知情,疑惑地问。

“祁王有别的事情交给他,把他调走了。”

景琰平静地回答,就像真如他所说的那样。

掩饰着他为林殊做过的一切。


听到这里,林殊积压了一晚的忐忑情绪瞬间释然,突然觉得鼻头发酸。

那个大水牛……

真傻


若问林殊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景琰的,大概就是这个时候吧。

他永远不会忘记当时景琰的笑容,明媚没有一丝尘埃,体察着他的一切。


“其实在这件事情我想不出,比那个人更好的方法。”林殊耷拉着脑袋坦言。

“小殊虽然你很聪明,但毕竟年纪尚小。这件事放在今天恐怕真的是无解,但我相信在未来,你一定能成就你所期望的事情。”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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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慢慢来,小殊。我相信你。”

伴着梦里景琰最后一句话,梅长苏又一次从昏迷中清醒过来。


而蔺晨这几日都在炸毛,老阁主临走之前交代他照顾好这位病人,一步都不能离开,可这位病人呢?即便是清醒的时候,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。

他觉得自己再不出门找个活人说话,就要憋出毛病来了。


这位病人的来历和旧事,蔺晨从父亲那里听过一些。老阁主让他帮忙调查的信息,他会亲自送到这位病人的房间去,不让他人经手。


这些标着名字和事件的信封,被这位病人分成两类

一边是“嫌疑”,一边是“故人”。


唯有标着“萧景琰”名字的信封,那位病人弃之不理,从不拆开。

这个萧景琰到底是什么人,即是梅长苏信任之人,同时又是他不愿提起之人?


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?

发生过什么样的故事?


蔺晨心道有趣。

既然梅长苏不看,那我看看也无妨?

想着,便随手拆开一封。


(未完待续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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PS: 谈个恋爱好难,为啥还要假装自己懂少年治国理想(

      解释一下 打暴雨梨花刀这个tag 是因为 这是凯歌最后一周的活动  

      跟故事本神无关 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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